讓歲月再次說話 ─ 連茆強
連茆強刊頭

Gives Voice to the Past

Lien, Mao-Chiang

The artifact civilization is the crystallization of humanity's wisdom. As time goes by, we have enjoyed convenience brought by the ever-changing advancement of technology. The firm-standing historical monuments, nevertheless, are not only the traces of old times, but also the bearers of the land's memories. Hence, as the culture keeps evolving, these worn-outs began to be deemed as a significant record to be conserved. In order to restore their appearances, a group of individuals work on each broken pieces here and there, without expecting anything in return, in hopes of recovering the glorious days of these monuments. Lien, Mao-Chiang is among the great troop, titled as a historical monument restorer.

Lien, Mao-Chiang masters the overall design, work flows as well as methods for temples, Sanheyuans, and Siheyuans. However, the society had seen a huge decline in the demands during its transformation, and all his craftsmanship was mostly displayed on building temples. Eighteen years ago, as Lien, Mao-Chiang had converted his faith to the Lord, he abandoned the temple building business. It happened that the policy of cultural heritage came into force, and the state took urgent steps to the preserve historical monuments. With great competence, he switched his career path all of sudden. For all these years, Lien, Mao-Chiang has engaged in the restoration works on the Island of Taiwan, including Lin Family Mansion and Garden in Banqiao and Shenkeng Huang Family's Yung An Chu, a Level Three Ancient Monument, and in outlying islands like Kinmen for old houses restoration. Currently, he teaches, while recruiting apprentices. Looking at these students of the new generation, Lien, Mao-Chiang feels that he has returned to the time when he was an apprentice, but the only difference is that he is now shouldering a sacred mission.

器物文明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所以時間更迭,我們享受著日新月異的科技便利。而仍矗立的古蹟,不僅是舊時代的印記,更承載著土地的記憶。因此,隨著文化的發展,這些斑駁開始被視為重要的紀錄而被保存,為了還其原貌,有一群人就在每處破落默默地奮鬥,希望重現昔日光景,連茆強就是這個偉大行列中的一員,名銜是古蹟修復師。

五年磨一劍的辛酸與感恩

出生於鶯歌的連茆強家道殷實,兄姊也都讀到高等科,他因為不愛讀書,常常逃學,曾經在跳牆的時候被老師在牆邊當場抓到。初中讀了三個月實在是讀不下去,父親讓他自己決定未來,他對讀書沒興趣,就決定去學手藝,在父親的安排下,跟小學同學的父親游阿元師傅學習蓋廟。

游阿元曾經參與修復三峽祖師公廟,是有名的匠師,連茆強除了跟師傅學蓋廟,同時也跟著師傅蓋三合院、四合院。早期學徒除了學藝也要打雜,所以一早起來,他就要到後院掃豬屎、挑水、擔餿水,並且從攪土、攪拌石灰、剁麻絨絲等基本功學起。學徒的三年四個月當中,除了領不到錢,富裕家境也讓他承受著「少爺何必來學粗工」的懷疑眼光。

三年四個月一到,連茆強本來以為終於可以「出師」恢復自由,但是師傅卻要「補工」,執意要他以學徒身份續留。雖然萬般不願意,但是他自忖已經學藝到一半,若再回去讀書就兩邊都耽誤了,所以咬著牙繼續苦撐一年八個月。破記錄的五年學徒生涯畢業後,出師在外工作時,連茆強發現自己總是比別人蓋得又快又好,才知道多留的一年八個月是因為師傅器重,不藏私地把一身能耐都傳授給他,讓他徹底學到所有的眉眉角角,從此終生感念幸遇明師又得其傾囊相授。正如所謂的「魔鬼藏在細節裡」,在工地,雖然是各司其職,但是連茆強每個環節都了然於心,可以精準快速的掌握進度與品質,很快就受到肯定,工程案接二連三,甚至有三個工地同時進行。

辛苦的學徒歲月,連茆強也曾後悔過,幾度想重返校園。出師後,有一次他在屋頂施工,小學老師經過認出他,就一直佇立觀看,等到他下來的時候,老師說了句:「做得很好。」老師的肯定讓他十分感動,多年來的內心掙扎彷彿撫平了,艱苦忍耐也有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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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區大尖湖鎮福宮內部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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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區大尖湖鎮福宮是連茆強最後一個建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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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溪區大尖湖鎮福宮入口及內部構造

上帝開了另一扇窗,古蹟修復

連茆強兼擅廟宇、三合院、四合院建築,整體規劃設計、工序、工法無一不精,但社會轉型,新式透天、公寓、大樓取代傳統古厝,市場需求大減,一身技藝大都展現於傳統宮廟的興建。

十八年前,連茆強開始信仰耶穌,因為教義不崇拜偶像,即決定不再蓋廟。在受洗的時候,正好有一間土地公廟蓋了八成,為了講求信用還是全部蓋完。蓋廟是十分慎重的事,落成之時通常都會辦桌請客,並且請師傅坐上主位,連茆強因其信仰,甚至推辭了此重要宴席。由於已經跟隨主耶穌,只是因為信用而完成蓋廟工程,可以看出連茆強有情有義又堅守原則的個性。

因為信主耶穌,捨棄蓋廟事業,但面對的大環境仍是嚴峻的,建造合院古厝已是夕陽產業。連茆強準備轉行之時,適逢文資政策實施,國家開始搶救古蹟,亟需相關專業人才。一身本事的連茆強遂意外地轉換跑道,五年學徒的全方面的學藝,出師後蓋廟建古厝的精湛技術與豐富經驗,正好讓他可以參與各式古蹟的修復,他這才暗自慶幸當年的堅持。

修復,也是再造

古蹟修復不是簡單的工作,但是因為本身會建造,所以轉換很快。比起蓋廟,三合院的工法更加複雜,除了要考慮各種日用的尺寸與習慣,同時每個部件都必須符合文公尺,要計算得很精密。

雖然古蹟修復是漫長且繁瑣的工作,但除了耐心,連茆強認為還要腦袋靈活。例如在剪黏的時候,每個人的手法本就不同,中脊上的牡丹或玫瑰造型,不是死板的重新仿製,而是要以自身的美學素養,製作符合精神且立體美觀的作品,才能賦予古蹟新生命,而這也是業界的共識。然而,並非所有的狀況都可以創新,有時也要作舊,保留整體的協調。

他曾經應邀修復一棟百年老宅的,當時其中一邊的燕尾翹脊已經斷裂並且掉落到廚房。燕尾因為有弧度,所以製作上並不容易,但連茆強不但以自己獨創的方式,在很短的時間製作完成,同時也不忘在上面鑿孔作舊,讓整個屋頂如同原本的樣貌,不著痕跡,讓屋主讚嘆不已。「不但要修復,還要能夠讓人看不出來,這才是技術所在。」

運用現代科技也是修復竅門。連茆強參與的案件有一例是相對的兩面牆,其中一面的彩繪幾乎全毀,他利用投影技術,將完好的那面投影到毀損待修復的殘壁上,做為圖樣依據,完美再造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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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茆強有完整的傳統建築相關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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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撰寫文字記錄

傳藝,已是使命

這些年來,連茆強參與臺灣本島多處,包括板橋林家花園、深坑三級古蹟永安居等處的修復工作,也到金門等外島修復古宅,經過他的巧手,既能保留原貌,又有修復者的巧思。然而一邊搶救古蹟,他也擔心傳統手藝會失傳,因為到了現在,老一輩已經離開,同輩如他一樣苦熬出頭的又不多,加上三合院已無人興建,所以許多人已經轉行,人才出現斷層。

現在教課同時也收徒弟,有一些大學生來學,連茆強就手把手地從最基本的地基測量教起,雖然過程並不輕鬆,但是這些學生懷抱著滿腔熱血,為了學技傳藝,吃苦也甘之如飴。看著這些新世代學生,連茆強彷彿又回到昔日的學徒時光,不同的是,肩上多了一份神聖的使命。